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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盤點都有很多事、想法、感觸增生。每一次。

 

盤點是讓自己再重新閱讀架上書目,而且是必要性的一本本讀過的動作,每次這個動作都讓我感慨到我有多久沒有好好注意、檢視自己的工作職責,或是我有多久沒有好好花時間來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是什麼樣的環境。我們真的每天都在閱讀「封面」,而不是「內容」,但「內容」才是我們最該了解的不是麼?

 

我在工作上有沒有好好盡到自己該盡的責任?我有沒有在工作上對不起自己?

 

這次盤點是回娘家盤點,新光三越信義店,那是我出生、成長,然後難過離開的地方。在那裡的每個角度都充斥著過往裡每天累積的感情,每一個角落會積什麼紙屑灰塵都猜得到,每一個書櫃的最上端後方的電線都看過。每一個書櫃,每一塊木板,每一盞燈光,每一吋空氣,都早以一種凝結的方式刻印在我身體裡的某個角落。這裡是一個我很想回,卻不敢回的家鄉。

 

光是要往這裡前進的路上,就有一種我還在這裡上班的感覺,我騎下地下停車場,在警衛處簽名要機車過夜,從員工樓梯上到B1,這一切的流程都讓我熟悉得不得了,幾乎就要有再拿起卡片要打卡上班的衝動。

 

一如往常,寒暄。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怎麼開始,對於過去有過感覺上不適的人,好像我主動過去講話,是一種大尷尬,那種你過去也不知道要講什麼,好像她們也不喜歡你走過來,你還是別走過來打招呼吧,嗯好那我就避免尷尬不走過去了,這樣的尷尬。記得素鳳和我提過,其他同事對我有一個印象,「我很敏感」。是啊,我很敏感,只要稍微的不對,話語中有點衝突,行為舉止上有些許異常,我就會感覺「我是不是又冒犯到別人了?」「怎麼了嗎?今天心情不好嗎?」「她是不是在討厭我?」是啊,我很敏感。包括我在離開前,用了很多力氣把雜誌區能夠交接的都做了,盡力做到這輩子我做到最完美的交接,甚至還幫我的交接者做了一個未來她用得上的「雜誌期限盒」,中間以每個月為分隔,可以將該月份到期的退書工聯單先存放在格子裡,每個月檢視有什麼雜誌即將到期,以避免再像我過去一樣老是遇到過期才注意到退書期限的狀況,這是我用不到的東西,完全是幫她做的,即便做到這樣的程度,我還是覺得當我離開後她還是會在雜誌區上遇到一些問題,然後怪罪在我身上吧?這樣的敏感。我知道自己在工作上的的確確是個怪咖,所以我的工作方式流程乃至於所用的資料所使用的方式都異於一般人,也於是我相信不論我交接給誰,一定會有「他人覺得應該要有,而我卻沒有的東西」沒能夠交接,這是我自己無聊的設想,所以自己就先退屈的覺得,不論誰交接到我的工作,都會討厭我吧?然後以這樣的心虛,去看待我將來還有可能遇到這個人的情況。

 

我的娘家,母鄉,這個店,已經分裂成不同的部份,裡頭的人心都不再似過去曾有的繁榮盛世一般的團結,這是店長管理方式的關係,我很清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先大家一步離開,裡頭的小團體已經成了結果,不同成份的人不會再在一起融洽相處,幸好可能還保有同事的必要性交談,但已經不能再進到內心了。於是我會看到那一個不屬於我的團體,是交談了會尷尬的族群,盡可能的避免一些接觸,說不定想要表示「其實沒那麼尷尬」的想去聊天,還會有被誤以為「想裝什麼熟」的心結,所以我也避開了,她們也避開了,一種似有似無卻實際存在的尷尬。

 

也按照往例,先盤兒童文具,再盤書區。我被分到一個很普通的筆記櫃,我的複盤者是我的心腹,娘家裡和我最要好的素鳳,我想這是錦萍對我的體貼,也是因為她們都還在,讓我有理由回家,有回到這個家還有人歡迎我的感覺。其實很多問題都不複雜,只要用剛出生的心情,去開心,去打個招呼就行了。她們知道就是這樣而已,我也是這樣的人。每天一定要開心的上班,開心的和大家在一起。要有這樣的信念。

 

不過我也和錦萍說了,離開了娘家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一上班遇到同事「錦萍~~」這樣歡愉的場面。大家都是平淡,低聲,「早~」「早~」「嗯~」,然後開始上班。這樣的開始可能在很多人感覺是平常的,不都是這樣嗎?但對於我的意義卻是「這又是個無聊沮喪的一天」。即便是裝high也好,我很希望能再和錦萍那樣的同事再在一起上班,一開始就能感到愉快。有這樣的夢想,或者說是遺憾。

 

盤到一半,我的雜誌交接人來跟我說「簽名」,我愣了一下,我並沒有幫她複盤,而她也屬於我尷尬的那個族群,畢竟我預設我是心虛的她是討厭我的那個情結。我說「嗯?我沒幫妳複盤耶,會不會是看錯了?」跟她走過去她那一櫃再看一次簽名,果然是菁而不是青,我說「啊她換成紅筆了啦,呵呵」以這樣類似幫她解釋她為什麼看錯的方式,來做為這突如其來尷尬的結尾。

 

我想「其實她也沒那麼討厭我吧?她本來脾氣就是這樣,不是嗎?」「還是她自己也覺得麻煩,為什麼我這尷尬的存在要去幫她複盤,沒辦法只好來跟我講話」這樣的結果?我腦海裡反覆著,因著剛剛的尷尬而感覺到一些波浪起伏。

 

很多人久沒見面了,我會變得不太敢自己主動去打招呼,因為不曉得對方現在的心理狀態為何,若是我自己主動去打招呼會不會太突兀了,會不會讓對方感到不適,若是對方討厭我,我還硬是過去講話,不是太不識相了嗎?也許我就自己一直覺得自己會是個她們那樣的人討厭的人吧。

 

盤完了文具,接著是雜誌區,這個我一手造成、型塑成的區塊,離開這間店半年多以來,所有的分類,擺設,陳列方式都還是我離開時的那樣,懷念的味道很深,這是我調的櫃位,不曉得多少個日子,我在雜誌區旁站在雜誌車旁邊包OPP袋邊看著人來人往的雜誌客層,邊看著他們的動線,想法,邊思索著要調整成什麼樣的陳列,是我的想法成型,是我的成果之一,到現在還是完整的被保留、沿用。不論它們是以什麼樣的想法被保留下來,是「這樣就好了,也沒什麼好改的」,是「懶得動」,是「這是個不錯的形狀」等不管,結果是它們依然完整,包括辦公室裡的雜誌鐵櫃,上面還有我過去的字跡;我的OPP袋分層櫃,讓每個不同大小的OPP袋清楚分隔出且呈現一種相當好拿的狀態;我親手做的「雜誌期限盒」;我和過去兒童門市要的四格盒做為「小黃的家」,讓每兩個星期來一次的DUSKIN更換員很容易可以找到小黃,也養成同事只要拿走小黃,就記得要歸位的設計;採購旁邊的小獅子酷卡馬賽克牆面,都讓我有一種「啊,似乎我還是被懷念著」的錯覺,或是「我做的應該還不錯吧,所以被留下來」的竊喜。

 

這些一點一滴的痕跡,都彰示著「我曾在這裡過活過」,「我曾經在這裡存在著」,都有些安慰,都有些體貼,有一股還好「我」還在的欣慰。

 

後來我還是和每個我認識過的人講過話了,「這個029櫃的盤點單在哪裡?」還有最後離去的「謝謝,掰掰」,都是和尷尬族群講的,我成功了和他們說到話了,似乎情況也沒我想得這麼糟嘛?自己似乎還是沒那麼不被歡迎?是嗎?

 

離開的時候是早上六點,天剛亮,一個晚上就這樣和許多人聊過,清描淡寫過,蜻蜓點水過,一點一滴沾濕著過去乾涸的心靈沼澤,我和幾個朋友預告了我的道別(這個消息也不知怎麼傳的,似乎我的娘家全都知道了,我希望盡可能是我自己宣布的會好一點),好像把心都放下了,都安頓了,把這些過去風風雨雨都交代,都一一釐清,一個個分際都處理好了之後,我就可以安心離開了。

 

我是這樣的心情,在暖暖的朝陽下離開我親愛的娘家。這一次離開,下次就不是以誠品人的身份來了。

 

再會了,我的娘家、母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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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去想吧,我不清楚妖精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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