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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以為,用生命去愛一個人就對了,那就是一種「真愛」。但後來發生的事,讓我真的不知道該再怎麼去相信「愛」,或者是「真愛」。

 

我曾經深深的用生命去愛一個人,用盡全力,在所不惜,義不容辭,那樣用力的去愛,以為那樣會成為一個圓,以為那樣會是最圓滿。而我愛的人呢?也是愛著我,但就只是很平常的愛。在這裡我說「很平常的愛」,並不是貶低這份愛,其實愛都是很相像的,而且不能比較。愛一個人的心一定是一樣的,就是心裡滿滿的想愛著對方,然後做出一些表達自己的愛的動作。只是每個人成長遭遇,環境,個性等太多因素的不同,所以表現出「愛」的方式便大不相同。而我所謂的「很平常的愛」就單純是指「愛了」這回事,因為相較之下,我的愛太不正常。我現在會承認「用生命去愛」其實並不見得是件什麼好事,但在當時的我,可是很絕決的相信,我只要用生命去愛,結果一定是偕老。

 

在我們還沒發生任何問題之前,在我們的愛都還在順利交流的時候,我們都這麼深深的相信,我們的愛可以很長久。我們計劃著未來,詳細的點點滴滴,包括房子買在哪裡,第一部買的車是什麼車,要養幾個小孩,房子該怎麼佈置,婚禮該如何進行,好像在說的同時,我們就已經經歷過那些事情,就等著白頭偕老了一樣。

 

現在想起來,就是那一天讓整個情況改變的吧。

 

我不認識她,但我正在誠品敦南店裡等喬下班。當時我已經半年沒找到工作,以「雖然像個小白臉,但我還是很認真在找工作」的模樣過活著,每天的行程就是白天上網找工作,下午面試,然後等喬下班一起吃飯。那天我正在看理財書,準備等我有賺錢了,就要存點錢玩選擇權──這是最近研究出來最低成本又最快進入市場的投資方式。然後,突然有個女生叫我。「欸,奇奇。」

 

我抬頭,我不認識這個女生,一個高中女生,我已經脫離學生時代兩三年了,更不用說是高中時代,所以對於這樣的突兀我腦袋裡是一團混亂。為什麼我知道她是高中生?因為她是穿著某校的制服站在我面前。我對於各校制服完全沒有概念,但好歹認得出那叫做制服。

 

通常我只對認識的人客氣,不認識的來路不明的人,我就會有天蠍個性的「準備刺人」,更何況她一開口就是叫暱稱,她誰啊?

 

「妳是.....?」

 

「我知道你不認識我啦,不過我有事要跟你說,你可不可以過來一下?」

 

這種很詭異的事,我當然不會毫無警戒,我甚至可以馬上想像她會把我引誘到人少的地方,然後旁邊有埋伏的男人蓋我布袋。

 

「我不認識妳,我怎麼可能跟妳過去。」我穩穩的坐在原地,一點都沒有要移動的樣子。

 

「嗯,我想也是。那我在這邊先跟你說一點好了。」說完她就蹲在我面前,雖然我有點嚇了一跳,不過她穿著裙子就突然這樣蹲下來,在她從蹲姿換成比較安全的姿勢時,我就看到裡面了,白色,是個很一般的女生。我嚇一跳是想「這女的怎麼這麼.....是沒經驗還是坦率?」這種時候我也不想開玩笑,就當做什麼都沒看到,等她說話。

 

「嗯.....其實規定我是不能來這邊,也絕對不能告訴你任何事的。不過,我想這很重要,所以我違反規定了。反正我覺得我告訴你這件事,是值得的就是了。」

 

從第一句就聽不懂的話,我當然後面一連串也聽不懂。而當我聽到我聽不懂的話時,第一感覺就是反感,我壓根不能接受我聽不懂一件事,這又不知道是哪裡的筋不對,以為自己真的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雖然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還很多,但我至少可以讓我不知道的事不要出現在我身邊,或是等我準備好這是不懂的事,我才準備要聽。聽不懂的情況要嘛就是我自己拒絕去懂,要嘛我相信那不關我事,所以可以聽不懂。只有這兩種情況可以接受。但,今天這種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事,我根本無從去判斷是不是我能懂的。總之我皺著眉說「妳在說什麼啊?」

 

「喔,好啦,我說重點好了。你應該跟喬分手了,不然時間會來不及。」

 

「啊?妳在說啥啊!?」這句帶著更氣憤的情緒,而且不耐。有一點「如果妳再繼續說我不懂的事的話,我就要揍妳了」的隱含在裡面。當然我不可能揍人,但我會不理她。冷漠是最好的武器。

 

「好吧,那你現在要不要到外面去說了。」她站起身來,等我。

 

我闔上書,插回附近架上,站起身來。「要到哪裡談?」

 

「只要到可以不用小聲講話的地方就可以了。」

 

「那到一樓就好了。」

 

「好啊。」她轉身就走。我跟在後頭,這才看清楚她的身材。160公分左右,略瘦,但該有的曲線都有,削薄俐落的短髮,像是運動型的女生(我不是很喜歡短髮運動型的女生,因為那似乎都略帶點尖酸刻薄的個性──我的天生成見),但背著沒有校名的書包,甚至裡面看起來像沒裝課本,一切都還是很奇怪,不論她是什麼樣的人,總之她正在講「不是我這個世界的事」。

 

我的世界裡,能夠知道我和喬的名字的高中女生一個都沒有。所以她不是我這個世界的人,要嘛就是她有一種「侵入意圖」,所以曾經調查過我,要嘛就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是另一種我還沒想到的情況。然而「侵入意圖」?我有什麼值得她侵入或破壞的?並沒有什麼利益可言吧?一時間還沒有任何頭緒的我,只能再繼續謹慎的前進。

 

到一樓台新銀行前,旁邊的石圓座位有稀落兩三個人,因為快要下班時間了,人潮也漸漸變多。

 

「怎樣?要在這裡嗎?」她轉頭看我,也感受到我的猶豫,這裡的確也不夠好,只好再往門外走。

 

到門外,她很自動的向左邊公車站牌那邊走,我覺得她「太自動了」,很想先叫住她,告訴她要決定地點的「老大」應該是我,不要擅自做決定。但是我又想事情還沒不可控制,先等一下看她要去哪吧。也幸好,一左轉就看到路邊的石牆有可以坐的地方,我馬上叫住她。「等一下等一下,這邊就可以坐了。」她停下來轉頭,「嗯,好吧。」如果她覺得在路邊的矮石牆不好坐,那就表示她可能有點嬌生慣養──我的天生成見二。

 

「好,你要先問我,還是我繼續講?」

 

「妳......妳剛剛說的再說一次。」我竟然有點結巴。其實我內心裡是很鎮定的,也不知道從幾時開始的習慣,我原本是裝結巴,好讓自己的笨拙讓所有尷尬或者緊張的氣氛緩和緩和,但是後來習慣成自然之後,每到重要的關頭我就開始結巴。我這結巴既不是緊張也不是害怕,完全只是面對情況時反射的結果,就好像一個程式設定為「當遇到緊張的氣氛時,就開始結巴」。所以剛剛判斷「是緊張的氣氛」,腦袋就發出指令「結巴吧」。

 

「我說~~你快點分手吧,不然你遇不到你老婆了~~。」她說得很嬌氣,我倒是聽得很不滿。

 

「妳在說什麼?我?分手?什麼老婆?我為什麼要分手?」

 

當我正在用生命去愛一個人的時候,妳要我分手?有沒有搞錯?這是天下最荒謬的事吧?

 

「我是跟你說真的~你要是不趕快跟喬分手的話,你跟你老婆遇到的時間就要錯過了。」

 

「我跟我老婆遇到的時間?」我腦袋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未來來的人」。當對話裡有著跟未來未知的事卻有確定的答案時,那就表示那是一個未來的啟示,而我眼前這個就是未來來的人。這是最快的邏輯,但是還沒有更正確的證據證明這件事,可疑比可信還多得多,於是這第一步邏輯推演結果先放在旁邊。「妳怎麼知道這種事?妳到底是誰?」

 

「我..........我快要不存在了啦。要是你不趕快遇到妳老婆的話,我就不存在了。」

 

「我女兒?」我眼睛瞪得老大,嘴裡也沒出半點聲音,但是這幾個字讓我的心揪在一起。這是我的第一步邏輯,也也許還有其他可能,比方說她的存在和我和我老婆有關聯,包括我們可能一同幫助某些人接生都有可能,但是在瞬間我根本沒辦法慢慢去細推各種可能性,所以眼前第一個蹦出來的念頭就是「女兒」這件事。當然,不諱言的,我自己已經想著要一個女兒行之有年了,在甚至沒有任何性行為的純真年代,我就已經相信且希望我未來一定要有個女兒,而且我會去想像我有多疼愛我的女兒,基於我本身就很照顧我所有的女性朋友一般,對於女兒的疼愛程度更不用說。如果我現在的愛情叫做「用生命去愛」,那我對女兒肯定是「用生命去疼」。也不由得我滿腦子沒事都會飄過「女兒」兩個字。因為太希望了吧。但如今這個希望乍然的降到眼前,沒有經過任何漫長的期待與醞釀,實在沒辦法接受,也難怪我心要揪在一塊。那種希望的事成真,卻又不可相信的感覺太衝突了。

 

「妳......等等......妳是說............妳是我........?」我不想講出口,也想等著她自己接下去,這樣一方面可以由她的嘴來確定我的想法是正確的,一方面我也不用先講出自己究竟在想什麼──自以為神秘。

 

「女兒啊,老爸!」

 

我腦袋裡不只是一團混亂,還瞬間有爆炸的感覺。2003年12月中的某天下午五點多,我的腦袋在誠品敦南店旁的路邊爆炸。

 

我實在不知道我的表情應該怎麼擺才對,我還是個極度孩子氣又不滿30的男生,也不覺得自己多有社會經驗或成熟穩重的個性,我這人跟「老爸」這兩字根本就搭不起來,卻就這樣被人認了叫了,還一副如此理所當然的表情。我還有一件事還沒說,她叫我「老爸」的神情實在是太可愛了,可愛到我忍不住想抱住她相認──也許我腦袋裡已經這麼做了,甚至有一瞬間我在她臉上看到我曾經在鏡子裡見過的神情,那股相像的感覺一下子又充滿腦中,噢,我的老天,這是何等的折磨?在我完全還沒搞懂所有事的情況下,竟然有個自稱是我朝思暮想的女兒自動跑到我面前跟我相認,這到底是真的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也很煩,有太多事要處理跟面對了,如果是假的那更氣,我可能會拿槍對著所有路人掃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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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去想吧,我不清楚妖精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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